这段时间军事斗争的主要特点是游击战。我们的装备给养大都是取之于战,求之于民。军事理论有不少则来源于《三国演义》、《水浒》、《封神榜》这些古典小说。战术上也不太讲究,一般都是见机行事,“赚钱就来,赔本不干”,“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当然,也有死打硬拼的时候。记得我们后来曾经打过一个叫大山寨的地方。这个寨子是光山西南(现属河南新县)一带地主武装盘距的九里十八寨中最反动的一个,处处与我们作对,不打不足以除心头之患。大山寨筑在相连的两个山头之上,青石垒寨,墙坚沟深,易守难攻。我当时是攻寨的敢死队队长,看准了守敌枪少弹缺,带着队员们硬是往上冲。敌仗居高临下,扔石头,浇开水,砸尿壶,泼大便,把我们打了下来。接着,我们顶着桌子,裹着被子,舞着大刀再往上冲。在这次战斗中,我被敌人从寨墙上一杠子打了下来,连伤带摔昏迷了两天两夜。我醒来了后,虽然浑身疼痛,心里却感到很舒坦,就好像睡了一大觉。死而复生,就是幸事。打仗总是要死人的,人死如吹灯,没有什么了不起。
在鄂豫皖根据地,我先后当了五次敢死队长,带了六七彩。那进的医疗条件很差,挂了彩一般都是先取出子弹,再找点窝瓜瓤子糊上。就是负了重伤,也常常得不到及时的治疗,不少同志就因此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如今,打仗用上了飞机、大炮、坦克,用上了导弹,激光,核武器,像当年这些近于冷兵器的作战方式,是显得太简单,太平凡了。不过,这些正是我们人民军队的起家之本。就像毛泽东同志曾经说过的那样:“它就是在落后的国家中,在半殖民地的大国中,在长时期内,人民武装队伍为了战胜武装的敌人、创造自己的阵地所必须依靠的因而也是最好的斗争形式。”我年轻时去武汉,第一次看到了长江,感到真了不得,家乡的小河小溪才汇成了滚滚洪流。没有红军初创时期的游击战,就没有后来的运动战、阵地战,也不会有现代化的立体战争。我们不要妄自菲薄,总觉得外国这也好,那也好,别忘了自己也有传家宝,也有拿手好戏。
仗越打越大,部队也越打越强。一九二九年下半年,我们连续粉碎了敌人“罗李”、“鄂豫”、“徐夏”三次“会剿”,在斗争中成长壮大了自己,不仅消灭敌人杂牌部队和反动地主武装,而且能够成连成团地消灭敌人的正规军。一九三○年四月,我们红三十一师和三十二、三十三师合编为中国工家红军第一军。我们师改编为红一军的红一师。我在红一师一团任连长。
这段时期我们打得仗相当多。打过杨家寨,打过杨平口,打过孝感花园,打过云梦县城,打过光山、罗山,还打过新洲、金家寨、六安……粉碎了敌人的多次大规模“围剿”。
一九三一年元月,我们红一军与红十五军在长竹园会合,奉中央之命,合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第四军。我在第十师二十八团任营长。此后,我军主动出击,飘忽自主,克新集,袭柳林,出击京汉线,大战双桥镇,生擒敌师长岳维峻以下官兵五千余人,获得了鄂豫皖红军诞生以来进攻作战的空前大捷。
一九三一年十一月,部队再次扩编。在黄安七里坪成立了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我在十二师三十四团任团长。这时的鄂豫皖斗争达到了极盛时期。
在这短短三年里,我由一名普通的士兵当班长,当排长,直到当了团长,用现在的话来说,是比较快的。为什么快呢?人被打得没有了,你是共产党员,不干不行。从战士到团长,我打了上千次的仗,有些小仗一天打几次,算也算不清。从当战士打到当干部,我逐步学会了带兵打仗的本事。我们的指挥员都应该具有丰富的斗争经验,年轻干部更需要经过严格的实际锻炼。因为,战争不是儿戏,有无经验,在战场上完全是两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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