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减轻队伍行军的困难和压力,按上级指示,将50多人分成三个小分队各自上路了。父亲这支队人最多也最复杂,有周成智、柳怀杰、七八个残疾人、老杨、母亲、我和两个弟弟,还有几个不太熟悉的人。母亲依然背着小弟弟,我随周叔叔他们步行。队里有一头小毛驴驮着个架窝子,一边装满重要物品,一边坐着大弟弟。
父亲在队伍到达黄河边以前,大多是骑在小红马上,艰难地在河边的石子上走。小红马一脚深一脚浅,有时跌跌撞撞。尽管老杨全神贯注,他总是担心父亲从马上摔下来。所以,大家紧张得很。后来,父亲索性不骑马了,老杨揪着的心也就略微放松了一点。他看着父亲拄着拐艰难地行走。走不多远,就累出汗来,虽然没有月光,但你依然可以看到父亲的灰帽子虽扣在头上,可热气直往外冒,衣领开着,任朔风扑打。但父亲一声不吭。你没有到过黄河边,就想象不出来这3月的寒风有多凶,天有多冷。就连几十年吃惯大苦的老杨爷爷,他的胡子茬上也结着厚厚一层冰花。还会时不时跺跺脚搓搓手,嘴里说着:“呀,这达里的春天咋还这么冻人!”
在这样的寒夜里行军,父亲的眼睛只能注意脚下的石子和低洼处的冰面,否则他就会摔倒。这幸好是夜晚,如果是白天,看到他的样子,谁都会被一声不吭的父亲的坚毅所感动。父亲越是这样行军,就越发表现出父亲潇潇洒洒的从容和乐观。然而,等到白天在老乡家宿营时,他脱下衣服,你会看到他的左腋下又红又肿;右脚脱下棉窝窝,你会看到一只被冻得红肿甚至发紫的脚。而父亲却显得很平常。他让老杨烧些热水敷一敷、烫一烫,等晚上出发时,只见父亲往腋下垫块手巾或棉片,咬咬牙,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同行的人,都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们对父亲的刚强、乐观都佩服得很!
母亲背着弟弟走,背后的衣服几乎都被汗水渗透。被冻得通红的脸,在这样的寒夜里,被一阵紧过一阵的冷风肆意吹打着,她顾不得用手搓搓。她只顾摸黑在冷风中跑前跑后,关照着各个牲口驮子。母亲那两只走过草地、爬过雪山的脚,这时已冻得不成样子了。因为她早把脚上的鞋子和包的厚布,分给了那些孩子,而她是光脚套着草鞋走。由于母亲过于劳累和紧张,她全然感觉不到寒冷和危险。她的心里只有配合好父亲的工作,要让这支队伍里的老老少少、伤残人和随队人员,都平平安安、完完整整达到目的地。最后点名时,一个都不少!
我时时都被父亲、母亲、杨爷爷他们的意志和精神所感动。当时我很小,跟着大人们走得双脚都是泡,父亲、母亲都不哄我。我伤心地哭过。有时太累了,就想方设法要到驴背上坐一会儿。可是,我从来没怕过。因为在关键的时候,他们总是会及时拿出事前为我做好的字块让我认。这时,除了认字我就什么都不顾了。况且,小小的我,心里只盼着快快过黄河,快快到达目的地。其实,我并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
队伍分开行军以后,从人员上看是少了,行军的速度也快了些。但父亲的挂牵更重,母亲的担心更多。因为敌人的骚扰追击和艰难困苦,时时都在影响和威胁着行军的速度,和大人孩子们的生命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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