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引子

    2018年6月9日，我在江边练完太极拳基本功，接到政协文史委办公室冉从安电话，通知我一起采访1948年襄老战役烈士，准备下乡了。

    奇怪的很，我这次也顾不得吃早饭，返回家中换上衣服，带上笔记本，都赶紧到机关门口坐车去村里采访。车上，冉从安同志一一介绍随行人员，又到农业局专门接李祥志老人，一起奔往第一站——张集镇胡家寨无名烈士墓地。

    二 起点

    我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张集镇胡家寨这个地方，才给我们有深刻的印象的。在现实生活中，有的地方有他不平凡的起点，有的地方有他不平常的经历，而胡家寨这个地方从我党军史中，表现出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行为地名中，也难以寻找到他的踪影。可是，二十多名迄今为止不为外界所知的烈士墓地，留给我们的印象，犹如滴水穿石，是一点一点深刻起来的。

    “这就是原来张集镇胡家寨农场二房营分场李祥志老场长，也是熟悉烈士墓地的老人之一。李场长，今天政协领导们要请您与我们一起去祭奠烈士们，希望您多多配合。”老河口市教育局胡义文主任向我们介绍李祥志场长。

    “这话见外了。我今年82岁，也是一名共产党员，其他大事情咱干不来。像替烈士们跑个小腿服务点什么，也是应尽的义务。大政治觉得，咱不敢说有，起码咱们退休后过上幸福生活，也离不开这些烈士们的付出。”

    “老场长，您老家是张集胡家寨人？”我们车上与李祥志老场长相互交流思想。

    “不是。我老家是河南省邓州市都司镇人，一辈子‘只会做真文章，不会说假话’，这也是我受到胡家寨群众信任的原因。”

    “提及打战，咱记忆犹新，像1945年日寇侵犯我们村子附近刘家营，我都记得一清二楚。那时候，我九岁，日军一个中队也不知刘家营民团势力大，枪支多。被几个汉奸引着进入咱们村子附近的刘家营村，村里管事的商议后让群众装着没事的样子。好吃好喝地款待日寇，趁着他们不注意用村里土枪与钉耙等工具，将一个中队日寇鬼子都打死了，并且丢入村东头两口枯水井里。不久，被土狗子吃了肉，连人的骨头都咬着满地都是，场面惨不忍睹。”

    “老场长，我们这次不是采访抗战烈士，而是采访解放襄阳老河口战役中牺牲在胡家寨的烈士墓地。”

    “啊，解放军烈士墓地，这件事情我再清楚不过了。我是1973年担任张集镇胡家寨农场二房营分场场长的，当时还是我带头迁的墓地。”

    “那时候，村里工作千头万绪，干好很不容易。太左群众不喜欢，太右又不符合咱这老实本分的性格。”

    “不是跟你们这些晚辈吹牛，从地区到县里都说我这个人，是个领导好料子，都是不识字，否则可以为党干更重要的事情。小时候，要读书，父亲去世早，母亲与我商量说‘让你妹子读书算了，你是一个男娃子，在家起码可以割草、放牛帮家里干点农活。这绣花针读书活适合女娃子’。也就是母亲这种生活逻辑，让我一辈子成为‘睁眼瞎。’”

    “到底几个烈士，他们有无后代？听说前几年，河北有人从墓地迁走一个烈士，真相是什么情况？”

    “到底几个烈士，我真说不清，印象中似乎上面四个墓地，下面一个墓地。至于河北他们后代迁坟地的事，我这几年也不在村子定居，真不值得。”

    三 考证烈士墓地

    张集镇距离襄阳乃至河南邓州都不很远，小客车载着我们飞驰在岗地上。车上，我们与李祥志场长回忆解放邓州与襄阳战役往事。1948年1月9日，中原野战军桐柏军区包围了邓州，15日发动总攻，战役打得非常惨烈。中原野战军桐柏军区司令员王宏坤曾经说过：“打了那么多的县市，没有邓县真捣蛋。”这次战役足足打了一个月，歼灭7000多人，我中原野战军也付出很大的代价。部队后方医院设在马坡，古驿区派出30付担架日夜转运伤病员，阵亡烈士很多。

    也就是这支英勇善战的部队，于1948年7月2日，分两支部队攻击老河口。一支先遣分队从在离老河口25里的竹林桥镇（原来巨兴镇）半店方向祥攻老河口之战略制高点马头山，另外一支主力部队从在离老河口25里的竹林桥镇（原来巨兴镇）到张集镇胡家寨背后偷袭马头山阵地。

    鉴于，竹林桥半店属于国道，这里战地医院牺牲的人民解放军无名烈士墓地非常重视。而当时，另外一个主战场张集镇胡家寨战地医院迄今依旧处于荒凉之地，不被外人所知，这里二十多位无名烈士墓地也就荡然无存了。

    乡村田野，格外风景，蓝天白云，温暖的眼光照在割完的麦地，照在村里田野，金光闪闪。顺着丹渠走，沿途垂柳、红花与村子别墅相互辉映，一切都显得很舒畅、很自然。

    “我们胡家寨村子出人才，像我们房后三个后生都是博士，定居挪威。”“即便是烈士墓地附近住的原来五户人家后代，也出不少人才。如今，有的定居十堰，有的定居襄阳等地，都是国之栋梁。”

    距离老河口市区20多里的途中，胡义文主任介绍他们村子的奇闻异事，让我们有些感情认识。小车进入村子，我们发现这个村里建筑风格很美，绿化更美，家家一个大院子，院子内外果树上果实累累。

    “胡主任，稀客稀客。回老家有什么事情吧。”小车停在村子最后道场附近一个农户家后面，村子村民主动招呼胡义文。

    “我们市里文史领导们，要来祭奠无名烈士。”胡主任与李场长带着我们一行五人穿过村子几户人家来到村子最西头一片荒坡地。这里拥有五六户人家，荒坡地里面种着树木与麦地，一个壮汉正开个旋耕机来回在荒坡地耕作。

    “这就是当年我带领群众修建的猪圈旧址，背后我印象埋着四位无名烈士，前面还有一位烈士。那时候，改造土地，搞农业学大寨，上级领导叮嘱我不要把烈士墓地给毁掉了。”李祥志老人带着我们用手指着地下的猪圈旧址坚定地说。

    “喂，是队长，我们已经到烈士墓地现场，你带着胡三元直接来墓地找我们，考证烈士吧！”政协崔主任手机安排当地熟悉烈士的村干部。

    “领导们好，我都是胡三元，今年79岁，我一直住在山坡对面的村子。”一位头发光秃，穿很陈旧衣服的村民站在我们的面前。

    “那时候，我在这一带割草，解放军如何经过村子，包括安葬烈士，我都记得。”

    据胡三元回忆：那时候，我只有九岁，正在坡上割草。1948年7月2日早上，突然，发现村里附近出现背着枪支的人民解放军先头部队，他们纪律严明，对百姓很好。他们在胡家寨土地庙与祠堂安营扎寨，建立战地医院。

    中午，下暴雨三条主干道土路全是稀泥巴，粘脚跟让人难以行走。但是，却发现人民解放军大部队挤满三条主干道不说，还将山坡上下泥巴都给踩平了。到底多少人，我也说不清楚，密密麻麻，数不过来。

    后来，听说这些人民解放军是从竹林桥过来的，打老河口整整一天，到半夜都攻破了。开头，我在山坡上，倒不觉得怎样。后来，看见一架一架抬着伤病员人群往战地医院去，最后又将牺牲的烈士们一排又一排地安葬在这个荒坡地里。到底多少人，我也说不清楚。小娃子，胆小没敢靠近看。

    “领导们，我挖红薯窖挖到过人头与躯干骨头，也许都是你们要祭奠的烈士。”冷不丁附近一个村民站出来，领着我们看现场。“不止五个，我脚下埋的是排长，其他一行一行20多个是战士。”也就是烈士墓地附近户主也搭腔起来了。

    “请问老大姐贵姓？凭什么说你脚下埋的是排长，其他都是战士？”我靠近这位中老年村妇问道。

    “我叫韩玉华，1953年出身，1973年嫁到这个村子后，都亲眼看见年年清明节有人扫墓。后来，土地平整毁坏了墓地。”

    一石激起千层浪花。围绕到底墓地几位烈士？胡义文主任上午与下午一直联系原来定居在烈士墓地定居外地的老人，最终考证结果二十多个烈士属实。

    回溯历史镜头如下：解放前，从竹林桥到老河口两条主干道，一条就是从半店到老河口。另一条都是胡家寨到老河口。所以，胡家寨村子附近商贸发达，不仅有土地庙、祠堂，还有饭馆、戏院等。1929年，修建老河口飞机场前，百姓都是从胡家寨翻过几道岗岭即可抵达飞机场后面的雷达站。1929年，中华民国国民政府征用民工25万人修建，1930年竣工。占地面积124.34万平方米，机场跑道全长1500米、宽50米，跑道两侧以鹅卵石铺成长方形的飞机着陆标志，能起落小型飞机。场址原在今航空路驻军营房。飞机场建成后封山，百姓依旧喜欢走小路从雷达站附近进入市区。

    《老襄战役第一阶段作战命令》1948年6月30日司令员王宏坤（中国人民解放军档案馆）显示：决定以两昼夜至三昼夜之时间完成老襄战役第一阶段之任务，歼一六三旅于老河口谷城地区。按照毛泽东同志“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先打分散和孤立之敌，后打集中和强大的敌人”的战略部署，6月23日中原野战军第六纵队司令员王近山与桐柏军区司令员王宏坤商议后，决定偷袭老河口。

    7月2日，六纵队指战员自河南西部唐河地区，一昼夜八十公里，向老河口长途奔袭，于2日23时抵达老河口。也就是说，上述老人们记忆的时间，与我军历史档案资料之间存在细微的差别。这也是年纪原因，符合逻辑。但是，印证一个事实，都是人民解放军主力部队确实从张集镇胡家寨方向奇袭过马头山，最终攻下的老河口。

    至于为什么二十多位烈士墓地会选择在胡家寨村里最西头后山坡位置。胡义文主任分析的很到位：先从大位置来看，胡家寨——西冲农场——张岗村——岳家村——鲍河村——空军校部（雷达站）——常庄——老河口市内。也就是说，当年人民解放军奇袭老河口，抢占马头山制高点就是这条路线。再看微观层面的胡家寨附近地形，胡家寨对面山上是土地庙前大门，正面三间上堂，左右是4间厢房，庙前一口古井。附近是祠堂，战役时刻改为战地医院。村子对面是魏家村以及其他村地盘，庙靠东是条河，靠西是一条死路。唯独靠北这荒山坡不适于其他家族墓地，而适合安葬革命烈士。

    据胡义文主任回忆：解放后，无名烈士墓地附近当时定居五户人家，“大瞎子”“二瞎子”（他后代是十堰公安局、邮政局工作）、“三瞎子”“ 麻乡长”“老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