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难离，这是人之常情，你家的情况也是个现实问题。你爷爷已逾古稀之年，得有人照顾，你的身份已经暴露，特务已经磨刀霍霍向你杀来，你再待下去是很危险的，不但自己保不住，你爷爷也是危险的，你走了，你爷爷反而更安全。你懂这个道理吗?你必须离开,不要儿女情长。”

    “爷爷不缺钱，生活起居还可以自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家族的人,特别是我的弟弟兴周,都会照顾他.只是，我这一走，他就一个人，身边没有一个亲人，那是无尽的孤单和寂寞；前些年，他也是一个人生活，我们都在南昌，那是不一样的，再坚强的老人，也会被失去亲情打倒的。”

    “是个问题，两害相遇权其轻，我想你爷爷是革命的老爷爷，他会支持我们的，他把自己的儿子、儿媳，还有那么多钱财，都献给了党，他是懂大理的，他有人间的大爱，他是伟大的爷爷！”
“爷爷肯定会支持的，我心不安呀!”

    房间里又是沉默.大黄狗突然叫了几声，不过，不是很激烈，点点猜测肯定是村里的人经过她家门口，只是告诉张思达不要吱声，脚步近了，一重一轻，该是两个人的声音，脚步声在点点窗户下停了下来，接着，传来秋云老婆压抑的声音：

    “点点妹妹，还没睡呢?”

    “嫂子呀，还没呢，我刚刚批完作业，有事吗？”

    “嗯……”那是秋云俩夫妻同时答的话。点点要张思达去另一个房间，她去开倒厅的门，让他俩进来.她觉得这么晚，他们俩夫妻来,肯定有急事、大事，以前不要说晚上,白天都很少来，俩夫妻一起来，还是第一次.她点亮大厅的蜡烛，迎接客人。

    门开了，秋云俩夫妻站在大厅迫不及待地告诉她：

    “刀疤脸来了，一共三个人，一个长着两颗又白又大的虎牙，还有一个，白了一半的头发，都别着手枪，住在我家客栈。”秋云比划着气喘咻咻地说。

    “我家秋云寻思，肯定是奔你家来的，我们怕出什么时大事，赶紧来报个信。”秋云老婆趁秋云换口气的机会，抢着说。

    秋云咽了一口口水，接着说：

    “这三个人只吃饭，不喝酒，脸上杀气腾腾，我寻思我们村都是作田、放排、做小生意的小老百姓，值不得他们杀，听说你父母亲是共产党，你可千万要留心呀!”

    她老婆上前一步,拉着点点的手，泪眼婆娑地说:“点点，好妹妹，你千万要留心，千万要留心呀……我们得回去了。”

    话说完，秋云俩夫妻转身出去了，蹑手蹑脚地走,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大黄狗摇着尾巴送他们出门.点点把门拴好，回到自己房间，张思达也过来了，刚才点点和秋云夫妇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她扬起激动的脸，征求意见到：

    “怎么样，干掉他们”

    点点低着头，思考了许久，才蹦出两个字：

    “不行!”

    “为什么?”

    “他们三个人都是职业军人，我们俩不是人家的对手 。杀他们三个人，不会影响国民党的大局，我们村庄就得遭大殃，他们早就想到我们村来滋事，就是找不到借口，离我们村不是十里地的牛牧，驻扎着白军的一个营，其中有一个骑兵连，对我们村虎视眈眈，不是一天两天，听到枪声，一袋烟的工夫，就可以把我们村踏平，杀他们三个人,灭我们全村,这个代价太大了.我不能为报私仇，而对不起我的父老乡亲。”

    钟静岚的这一席话，惊得张思达的嘴巴成了一个“O”字，她惊叹仅仅一年多一点的时间，白猫同志已经成长为高瞻远瞩，有勇有谋，顾全大局，成熟的革命者了，相比之下，自己就落后了。她的脸泛起了红晕，她感到惭愧，她为刚刚自己的冲动，捏了一把汗，她诚恳地说：

    “还是你考虑周到，我建议，我们马上离开这里。你爷爷……”

    “对，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我爷爷没事的，国民党军队也有规定，不杀老人，不烧祠堂、学校，他们也怕犯众怒。现在几点钟？”

    张思达看看腕上的手表，告诉她还早，刚刚十点半钟，钟静岚要她先走，她还有事要处理。

    钟静岚从马厩牵出她的马，交给张思达，张思达怕发出声响，牵着马慢慢走出村庄，过了河，她才翻身上马.点点回到家，爷爷已披衣坐在大厅方桌前，点燃烟斗，抽烟，大黄狗趴在他的脚下。

    “赶紧走吧，我都知道了。家里不要挂念，我都这把年纪了，没有什么可怕的，天塌下来，我能顶住。我还硬朗，三五年内,还可以照顾好自己，再说,村里人都会照顾我的,你就放心地去吧.到了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常给我写信，常跟哥哥联系。明天一大早，我会去严校长那儿,帮你把老师给辞了，要严校长尽快请先生，孩子的学业不能耽误。”

    点点坐在爷爷的旁边，静静地听爷爷说，看烟锅里的火一明一暗，爷爷把一锅烟抽完了，对着凳子脚磕去烟灰.点点接过爷爷的长烟斗，从爷爷的黑褐色柚子烟盒里，撮出一小撮烟丝，慢慢地搓成一小团,装进烟锅里,划着火柴,点燃烟丝,两粒眼泪砸在烟杆上，她用身子遮住烟杆，拱起右肩，揩去眼泪，起身去她的房间.爷爷使劲地吸烟，所有的烟雾都是从鼻孔冒出。

    点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到爷爷面前，她环顾整个大厅，香烛台上是列祖列宗的牌位，她父母亲的遗像，她终于忍不住热泪直流，她向列祖、列宗牌位和父母亲的遗像连磕了三个头，又转身跪在爷爷的面前连磕三个头，缓缓地站起来.爷爷老泪纵横，大黄狗也发出呜呜呜地声音，眼角也湿了。

    “爷爷，不孝孙女走了，您多自珍重吧！”点点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嘀嘀嗒嗒缓慢的马蹄声从房子外响过，爷爷的烟锅早已没有了火星，他还在一口接一口地吸着，他已无力出门去送送他的孙女.马蹄声远去了，那渐行渐远的马蹄声，像一根坚硬的木棍,一下，又一下地撞击他的心脏。许久，他才站起来，拴好门，吹灭蜡烛,回到房间,躺在床上，静听屋外的动静。

    点点牵着马，过了河之后，大黄狗紧紧跟在她后面，她跃上马背,策马飞驰，飞过长义岭上松树林，大黄狗才返回去.进入夏坪地界，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稻田，稻田中央的拉石河里闪着火苗，点点知道，那是三元和花里在抓鱼，从他们背上沉重的鱼篓，可以断定，他们今晚收获不少。点点看到深夜还在劳作的家里人，一股离乡的忧愁，袭上心头,她放慢了速度，是一小步、一小步往前走，后来，下来牵着马走,缓慢的脚步声，沉闷的马蹄声，振醒了她，她猛拍一下自己的脑袋，跃上马背,打马转身回家。

    爷爷躺在床上听到屋外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在他家的大门口，停了下来。他推断，来了三个人，都是年青后生,只有年青人的脚步声，才会那么急,那么凌乱,那么轻飘。脚步声停了一下后，传来了敲门声，是用手背敲的门，间隔时间比较匀称，声音也比较舒缓，爷爷大声应了一声,“来了”，便起床，点着香烛台上两根硕大的红蜡烛，又给长烟斗，装好烟丝，烟锅对着蜡烛燃着，爷爷连吸几口烟，叼着烟斗，披着衣服，去打开门.三个人鱼贯而入，走在后面的大虎牙邢大山随手把门关了。

    “老人家，三更半夜打扰您，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是奉命行事，麻烦您把您的孙女叫起来，我们要把她带到吉安去问个事。”刀疤脸方振宇一边比划着手势，一边说。

    “你说什么呀？我耳背，我听不见,麻烦你大点声。”爷爷右手搁在右耳旁，装着听力很吃力的样子，木木地看着他们。

    “他根本就不是耳背，是装疯卖傻，耳背？刚刚我们轻轻敲门，他怎么就晓得起床开门？少跟他罗嗦，我们去抓人。”大虎牙邢大山不耐烦地说。

    “什么？你们要吃饭？那我跟你们去做，你们先坐下喝口水，我这就去做，不要好久功夫.”爷爷转身要去厨房，大黄狗冲了过来，它不停地吼叫，紧紧地跟着爷爷，爷爷迈出大门，邢大山伸出左手，去拉爷爷的衣袖，大黄狗跳起来，狠狠地咬他的手背，邢大山拨出匕首，对着狗的脖子划了一刀，狗来不及叫一声，就倒地死了，地上是一汪的血。爷爷转身愤怒地说：

    “你们怎么连一条狗都不放过？”

    话一说完，爷爷用脚趾撬起一条长凳，右手接过，朝邢大山的脑袋劈去，邢大山脑浆迸裂，当场毙命，和大黄狗躺在一起，那个半头白发的人拨出手枪，击中爷爷的心脏，爷爷倒地，眼睛鼓鼓地张着。点点翻身下马，一枪击毙半头白发.她大吼道：“把房子包围起来，我们是朱毛红军、缴枪不杀！”点点一个箭步冲到大厅里，方振宇急忙从后背取枪，点点对着他的胸口连击两枪，方振宇应声倒下。花里、三元听到枪声，丢下一切东西，跑步到点点家，看到点点站在厅里，松了口气，看到地上躺着四具尸体,还有大黄狗,到处都是鲜血,他们惊慌失措。三元要花里陪伴点点,他赶紧去叫醒泰正爷爷。

    枪声把贝瑶村的父老乡亲都吵醒了，大家陆陆续续地赶到了点点家，场面惨不忍睹。点点扫视了一下她周边的人，泰正爷爷、炳华、秋云夫妇、黑皮、刘弦、铁匠、染布匠、沙锤、满妹……

    点点快速把枪收回到自己腰间的牛皮盒子里，双手抱拳，双脚齐整整跪地，又一次扫视大家，说：

    “泰正爷爷，各位叔叔、伯伯、兄弟、姐妹，这位刀疤脸是去年杀害我父母,烧掉我家房子的凶手，他是国民党的特务头子.他今天带两个人是来抓我的，他们那是自取灭亡。我这里拜托诸位，把我爷爷安葬好.白军在牛牧驻扎了一个营，有一个骑兵连，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赶到这里，我要上井冈山.他们要是问起你们刚刚发生的事，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人是朱毛红军杀的.天塌下来,共产党会担着,你们赶紧回家吧，关住门睡觉。我家的家产充在祠堂里吧，泰正爷爷您就作个主吧,另外,还请您明天代表我向严校长请辞，就说我钟静岚走了，请他另请先生,万分对不住。拜托各位父老乡亲、我走了,后会有期!”

    点点连磕三个响头,站起来,走到爷爷尸体旁边，把爷爷抱在怀里，用手帕把爷爷的脸抹干净，吻了一下爷爷的额头，哭成了泪人，她站起来，垂直弯腰，向父老乡亲告辞.她转身跨上在大门口等候的枣红马，飞一般地离开了贝瑶,大家的眼睛齐刷刷目送她远行,虽然都知道外面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但是没有一个走神。

    贝瑶的父老乡亲，按照点点的交代，在泰正爷爷的指挥下,全部女眷回家关门睡觉，村里的成年男丁都在泰正爷爷集中研究对策.泰正爷爷交代，白军要是问道，就说都在家睡觉，什么也没有看到，听到了枪声，听到了马群经过的声音，一定要说“马群”声,都不敢出来，白军走后，把泰诚爷爷抬到祠堂去，厚藏他老人家。这件事是发生在我们村的大事,白军不会轻易撒手,我们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大家说话、做事都要谨慎一点,回去要交代好自己的亲属.泰正爷爷简短几句话,字字珠玉,大家铭记在心.他问大家还有什么好的建议?

    刘弦站出来说：“泰正爷爷，各位父老乡亲，你们都知道，我是泰诚爷爷两次出钱赎回来的。后来得病，废了一条腿，也是他出钱医治好的。泰诚爷爷看到我是个瘸子，干不了重体力活，又出钱让我学剃头，开剃头铺的。你们也知道，我没有什么用，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是孤家寡人，但我知道，人得知恩图报，今晚，你们都回去，我给泰诚爷爷沐浴守灵！”

    “刘弦大哥，我陪你一起做！”兴周站出来说。

    马上，黑压压的很多年青后生站出来。

    泰正爷爷站起来，老泪纵横，声音颤抖地说：“好样的，我们村好样的，我，我还代表刚刚逝去的泰诚大哥，谢谢你们了！家有难事见人心呀，但，事不能这样做，我们村一路走来，几起几落，多次面临灭村的危险，已经很不容易了，除了刘弦，其他人一律回去，不得感情用事！好，走吧。”后面两句话，泰正爷爷口气是出奇地严厉，大家只好照办。

    泰正爷爷再一次要大家回家，交代好自己的家人,谨言慎行,渡过难关。男丁回家后，按泰正爷爷的交代，用从未有过的庄重语气要求自己的家人，如何应对白军的提问。虽然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贝瑶村没有一家人家能够入睡，都在用压抑的声音议论点点家的事，都在提起耳朵聆听外面的动静,村子的上空弥漫极其紧张凝重的气氛。

    刘弦一瘸一拐地走进泰诚爷爷的家，点亮蜡烛，打开所有的门，把国民党特务的三具尸体拖到一边，拆下一副床板，放在大厅中央，把泰诚爷爷的尸体放上去。然后去厨房生火，烧水，水热了，他提着木桶装热水，给泰诚爷爷沐浴，不久，泰正爷爷来了，他们一起给老人家穿、戴好。门口有脚步声，是三元、花里、炳华、秋云……他们看到泰正爷爷在，都没有进去，悄悄地回去了。泰正爷爷用泰诚的长烟斗装好烟，坐下来抽烟，刘弦披麻戴孝跪在泰诚的头边烧纸。

    白军的骑兵连在贝瑶村家家户户的煎熬中，赶来了，早晨的雾气还没有散尽，早起的几家人家的烟囱冒着白色的烟，几只狗懒懒地在小巷中走着。骑兵们循着血醒味，打开了点点家的大门。他们看到大厅里坐在泰诚脚边抽烟的泰正，还有烧纸的刘弦，大门右边角落里躺着三具尸体，大门右边躺着血淋淋的大黄狗。
一个长官模样的人用马边指着低头抽烟的泰正说：

    “床板上的是你什么人？”又指着烧纸的刘弦问，“他是你什么人？”

    “活的是我的侄子，死的是我的大哥。”他头也不抬地说。
那长官模样的人，还有后面的几个跟班，齐刷刷地跪在三具尸体前，连磕三个响头，站起来，转身，把床板一掀，泰诚的尸体滚到墙底下，他们要把三具国民党特务的尸体,放到床板上去。正在烧纸的刘弦，怒不可遏，大喝一声，端起火盆扣到长官模样人的头上，那家伙拔出马刀削去刘弦的头领，鲜血往上冒。另外两个人死死地摁住泰正，并五花大绑。那长官模样的人并没有烧伤，火盆里都是草纸灰，他找了块毛巾洗干净头，然后指挥大家把方振宇他们三个人的尸体抬上床板，强迫泰正跪在国民党特务的三具尸体前，摁着他的头鞠三个躬，长官模样的人坐在椅子上说：

    “他们三个，你知道是什么人吗？都是北伐军的英雄，是我们党国的栋梁之材，你们是怎样暗害他们的？”

    “不是我们暗害他们的，我们都是小民，哪有那个本事？昨天晚上，大概半夜的时候，先听到枪声，后来就是马队的声音，再后来，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我们才敢起来看看，发现四具尸体，其他三个人，我们不认识，他是我大哥，孤家寡人一个，我和我侄儿就来守灵，来料理后事。我们以为他们是抢劫的土匪，与另外一群土匪黑吃黑，或许遭遇朱毛红军，具体情况我们确实不知道……”长官模样的人，摇了摇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了，他走出去报告连长，不久，连长来了，他抱起方振宇的尸体，痛哭，如丧考妣,他拨出手枪吼叫：

    “把这个村的村民都集中起来，我有话要说！”

    一个连的骑兵，很快就把贝瑶村的男女老少都驱赶到祠堂的前面，二百多号人，杂乱无章地站在一起，四周是腰系马刀，手持长枪的白军骑兵，枪口对着手无寸铁的村民,几个小孩和老妪被吓哭了.方振宇等三具尸体也抬到祠堂的前面，放在点点家拆下来的门板上，上面盖着白布。骑兵连长走到祠堂中央大门口，拨出手枪，朝天空连放三枪，声嘶力渴的吼叫：

    “我全体骑兵率贝瑶村村民为三位国军英雄默哀三分钟！”

    三分钟后，连长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宣布：

    “默哀毕！”

    他转过身，从裤荷包里掏出块洁白的手帕，擦拭自己的眼泪，带着哭腔继续说到：

    “昨天晚上，就在昨天晚上，我们方司令带了两个肋手，来贝瑶布置剿匪大业，来追查共产党的密探。为了不扰民，他不让我们骑兵连跟着，没有想到，你们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竟然暗通共匪，加害长期关心、爱护你们的方司令!”他停顿了一会儿，换一种关心的口吻，继续说，“当然，我相信贝瑶村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都是好人，坏分子就是三、两个，大家把他揪出来，我们贝瑶村还是好村庄。民国政府是爱民如子的政府,国民党是为老百姓谋利益的政党,胸怀宽广,不计前嫌,只要你们积极配合,我保证贝瑶村太平无事.”

    秋云挣脱他老婆的多次拉扯，才走出了人群.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骑兵连长跟前，鞠了一个躬,又对三具尸体鞠了三个躬,然后怯生生地说：“昨天晚上，他们三个人在我家客栈吃的饭，吃完饭,他们就睡下了.那个刀疤脸，呸，我该死，我这张烂嘴胡说八道,是方司令，他吃完饭就把饭钱、房钱一起给了我，他说他们第二天早上会很早走，叫我们不要管他们，他们会自己开门出去。主随客便,我答应了他们,还教会他们开门。关门后,我就睡下了.方司令什么时候走的，我们不知道.深夜，我先听到成群的马蹄声,后来听到了密集的枪声，吓得差一点尿裤子,我们赶紧拴好门，躲在家里，不敢出来。长官，我只知道这些，方司令在我家客栈住过好几次，从来不欠帐,还邀我跟他一起喝酒,人很好,从来也没有出过事.我不知道这次会这样,我们全家都很难过.报告完毕,谢谢长官.”秋云说完，可怜巴巴地看着骑兵连长。骑兵连长示意他回去，他赶紧回到人群中.骑兵连长转而对大家说:

    “刚才这位大哥就很配合我们，大家都有这样的态度，问题就很好解决，你们马上就可以回去做饭了。”

    大家都说不知道，各种议论的声音传到了骑兵连长的耳中.这几年经常打打杀杀的，什么南兵、北兵,国军、共军,我们年年要躲兵,我们哪敢出来呀？听到枪声，我们一家人就吓得躲在中间的房子里，怕被枪子打中，我听到好多匹马的声音，吓得全家人躲在床底下,大气都不敢出……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应该是真实的，骑兵连长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但依然没有放走人的意思.他时而看着大门口的三具尸体，时而扫视前面的村民,脸色变换着,手枪多次从盒子中拔出来，又放进去。

    泰正爷爷依然五花大绑地押在旁边，头发蓬乱，脸上是一道一道红红的马鞭印，头颅是高昂着，身体挺得很直，气宇轩昂，他和蔼可亲地看着乡亲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