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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建:南路第一枪(四)
2019-12-27 11:36:45
作者:梁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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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中计了!”

    高个子才说完,一阵枪声从周围响了起来。

    高个子叫:“我们被包围了,快,冲出去。”

    那些士兵用枪到处乱打,飞快往回跑。

    到了村口,才稍松了一口气,上下过问了一下,丢了两三条枪,真是偷鸡不了蚀把米。

    大家懊丧,士气不振。

    高个子便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如果共匪在此伏击,我等真是插翅难飞了......”

    正说着,有枪声从旁边山上传来。

    有人喊:“我们又被包围了,快跑!”

    国民党士兵不战而退。

    到了另一个村,好容易站定了,高个子大惊,心里狐疑:共匪哪来这么多人?居然可以分两处埋伏?他做梦也不知道,罗克明打了一个地方,又抄近路往前进行伏击。

    当下,有人说:“兵不厌诈,这个时候我们打回去,反戈一击,必然使共匪措手不及......”

    高个子眼前一亮:“对呀,诈败也是一种策略,共匪以为我军跑了,我军又杀回去......”

    高个子正要整军回村,忽然旁边的山谷上,又响起了枪声。

    高个子愕然:“怎么还会有枪声?共匪哪会有这么多?不可能!”有人大叫:“快跑,我们又被包围了。”

    高个子叫停了队伍,说:“不要怕,必是共匪一二个人在此,布疑阵,打疑枪......给我冲!”

    借着月光,国民党士兵一窝蜂地向山上打枪,壮着胆往上冲。

    罗克明从另外一条路赶来,抢先占领了山头。他在在山上看得真切,一声令下,密集的枪声响了起来。

    高个子呆住了,共匪哪有这么多人?莫非是土匪?他不敢多想,匆忙向上打了两枪,然后没命地往山下跑。

    那些士兵早跑开了,互相踩踏,死伤大半。

    罗克明追赶到山下,一清点,多了五六条枪。

    大家欢欣鼓舞。

    然而,却有人忧心忡忡地说:“这次,敌人被打败了,如果再来,哪儿抵挡得了?”

    立刻有人说:“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罗克明却笑了,说:“过去,很多人都怕国民党军队,以他们战无不胜的,今天不一样落荒而逃?这次,就要把他们打怕了,打得不敢到村里来......”

    张敏豪也与罗克明想到了一处,说:“国民党军队是很自大的,总以为他只有他们去打别人,今晚,我们去劫营,一定会成功,他们不会有防备的......”

    罗克明即把大家带回村子,生火造饭,下半夜出发,去攻击驻军的军营 。

    七

    高个子出了怀乡村,一路上惶恐不安,杯弓蛇影。

    恰前方又有一山头。

    高个子怀疑有埋伏,令人包抄过去,却空无一人。

    正欲起行,却从一户人家跑出一条狗来。那狗一吠,全村的狗都吠了开来。

    一村都是狗吠声。

    高个子心里烦躁,不动声色过去,对准那狗便是两枪。

    后面上来一个人,拖着倒在地上的那条死狗,耀武扬威地回去。经过怀乡墟头,高个子让人敲开一间门店,捧了两坛酒,扬长而去。

    回到驻地,那些国民党士兵一下子松驰。

    高个子松开皮带,脱了上衣,大声说:“弟兄们,今晚杀狗喝酒,好好庆祝一下。”

    有士兵问:“这一仗死伤大半,还庆祝?”

    高个子骂:“笨蛋,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们虽然有损伤,但敌人已经全军覆没了,知道不?”

    众人愕然,哭笑不得。

    高个子叫来一个人,说:“快往县里报,今天打了个大胜仗!”

    一会儿,驻地飘起了狗肉香喷喃的味儿。

    喝采声、猜拳声,响成一片。

    高个子喝倒了,一直叫着“没醉,没醉,我没醉!”抱着一只水桶,倒在屋檐下睡觉。不一会,他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又娶媳妇了,那鞭炮正在门口啪啪地响......

    这时有人泼他一桶水,有人推他,还在耳边叫:”敌人来偷袭了!”

    高个子在冷水中醒来,知道梦中那迷魂的鞭炮声其实是夺命的枪声,他像条狗那样爬回了屋子里。

    门在高个子的后面关上了。

    高个子立刻让人拍电报,要求县里的军队星夜赶来支援。

    本来,在怀乡还有一个团练的,那是矮个子经营的地方。矮个子探得县兵驻地被人偷袭,听而不闻,还组织人到山上打虎,说是为民除害。

    第二天,天一亮,高个子带着人从后门突围而出。他知道,夜里情况不明,外面的人不敢贸然攻进来,一旦大白于天下,后果不堪设想,他感到只有华山一条路了。

    这也是罗克明万万没有想到的。他只想把国民党军队驻地围困了,让他们乖乖把枪交出来,没想到这些穷途末路的人,居然撞个鱼死网破,突围而走。

    张敏抖着手中的绳索,说:“绑人绳都拿来了,哪能眼睁睁看着些狗东西跑了?”

    有人附和说:“煮熟了的鸭子,他们飞不了的。”

    张敏豪便带着一队人去追赶。

    追了一天,却没有踪迹,张敏豪只好回来了。

    其实,高个子带着人跟在张敏豪的后面。张敏豪走,他们也走,张敏豪停,他们也停了下来,因为,张敏豪占着他们的路了,那是通往县城的路。等到张敏豪带着那些农军撤退了,高个子才敢从密林里出来,走在大路上。

    走在路上,那些士兵饥肠辘辘,怨声载道。有个士兵说:“走路躲躲闪闪,好走一点的地方都没有,这兵也真不是人当的......”

    还没说完,高个子的巴掌到了,骂:“不开口当你哑巴了?你腿短点试试?共匪早给你吃‘花生米’了。”

    旁边的士兵也劝:“就你多‘口水’了,闭上嘴,留着口气暖暖肚吧。”

    那士兵竟然不服,说:“这仗打得也够丢人的,共匪来了,有多远跑多远,有家,也不能回......”

    高个子脸上青筋绽出,骂:“笨蛋,这是战略转移,到县里借了兵,把共匪统统消灭!”

    没人说话了。

    那些士兵爬上了山顶,山风一次,舒服极了,便想坐下,一坐下,便不想起来来,才感到困顿得不行了。

    高个子抽出皮带,把那些坐下的人打起来,磨磨蹭蹭走到了山脚。这时候,就连高个子也忍不住坐了下来,因为,路边有一堆草。

    高个子坐在草堆上,才感到脚痛,不能再行。

    忽然,前面鸟雀争飞,尘土四起,一队人马快到了眼前。

    高个子以为是本地的农军,不由大惊失色,心里说:千辛万苦跑到了这儿,到头来,还是落到一帮农民手里......

    那群人过来。是国民党的队伍。

    高个子踮高脚,看到了队伍中的县长杨伟绩。他感到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慌忙招手,向着杨伟绩跑过去。

    走在前头的两个士兵端起枪,一齐指着高个子。一个骂:“闲杂人员都闪开?”一个问:“什么人?”

    一人傲慢地从中间出来,厉声问:“你是何人?”

    高个子心里吃惊,问:“杨县长,你真的不认识我了?还是你送我到怀乡的呢。”

    杨伟绩漠然问:“你来这儿干什么?”

    高个子便哭了,抹着泪水把事情说出来。

    杨伟绩大失所望,说:“本人亲自带兵来救你,你居然守不了一天?等到了怀乡,我再打你的屁股!”

    高个子身边的人立刻退避三舍,像躲避瘟神那样闪得远远的。

    高个子心里畏惧,恨不能钻进地里去。走在路上,他的心里有着种种算计,甚至已经用枪偷偷瞄准了杨伟绩的后脑,然而他不敢越雷池半步,如有差池,便会死无葬身之地,但他又不甘心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第四章 山雨欲来

    一

    到了怀乡,杨伟绩到了二公署。二公署就设在怀乡。

    区长周植盛听说杨伟绩来了,远远去迎,接入大厅。

    杨伟绩刚坐定,高个子便上前去,手里握着一支短枪。
 
    “干什么?”周植盛大喝一声。

    杨伟绩就势滚在地上。躲避他那枪。

    高个子跪下来,把枪交给杨伟绩,请罪说:“我一心为党国,鞠躬尽瘁,今天不幸战败,你就枪毙我,让我为党国尽忠吧!”

    杨伟绩接过手枪,打开来看,里面果然没有子弹,他冷笑一声,假戏真做,说:“你既要为党国尽忠,好,本人成全你,你就用自己的枪枪毙自己吧。”

    高个子大惊,用眼去看周植盛,期望他能站出来说情,其实他急着上场,就是看到有周植盛在,一切都会化险为夷。

    两个士兵进来,把高个子推了出去。又过来一个,拿了高个子的短枪,跟在后面。

    聪明反被聪明误了!高个子悔恨交加,如鲠在喉,他听到周植盛说:“非常时期,不杀一儆百不足矣振军威!”

    高个子忍不住了,回头骂:“周植盛,你是条狗!”

    跟在他后面的士兵放了他一脚,两个士兵夹着他走。

    到了外面空地,两个士兵把高个子推到地上,后面一个把枪给他,说:“闭起眼,枪一响就过去了。”

    高个子拿枪在手,颤抖着声音说:“我、我我还有个秘密要、要告诉杨县长。”

    一个士兵跑了进去,一会跑了回来,说:“你等一会。”

    高个子软到了地上,这两个人没把他押回去,他彻底失望了,这次死定了!

    不一会,一群人簇拥着杨伟绩出来。

    杨伟绩冷笑:“怕死了?”

    高个子把嘴伸过去。

    杨伟绩向后摆手。

    那些人都退到了后面。

    杨伟绩把耳朵送过去。

    周植盛提醒说:“将死之人,小心他咬你的耳朵。”

    杨伟绩便站了起来,弯着腰,等他的话。

    高个子说:“要不是周植盛见死不救,我早把共匪打得落花流水了......”

    杨伟绩盯着他,冷冷笑:“你就只会狗咬狗吗?你肚子除了一肚子坏水,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高个子叹息说:“只可惜我死后,就没人知道贩卖枪支那些钱的下落……”

    杨伟绩装作没听清,说:“他身上有军事秘密,等我审问清楚了,再作处理。”

    三个士兵便把高个子押到柴房里。

    临近傍晚,有人给他送来了一碗柿子饭。这饭很怪,厨师还是第一次做,不过,饭里又没了柿子。

    “你偷吃了柿子?”高个子问。

    送饭的说:“是杨县长把柿子拿去的,不关我的事。”

    高个子哈哈大笑,拍掌说:“没事了,没事了。”

    送饭的人扯他到墙角,小声说:“也别怪我多嘴了,这是断送饭,吃了上路的,说不定今天晚上......”

    高个子说:“你懂个屁,没有柿子的饭,不就是‘没事饭’么?”

    送饭的瞪大了眼睛:这种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果然,等到高个子吃完饭,有人进来,说:“杨县长让你过去交待秘密。”

    高个子到了杨伟绩那儿。

    杨伟绩正在溜狗。看来,他喜欢那头小松毛狗。杨伟绩也不看高个子,问:“这狗挺好玩的,你们怀乡这儿,有谁还喜欢玩狗的?”

    整个怀乡,谁不为生活所逼?谁会喜欢狗这种东西?在高个子的脑子里,没有!不过,他脑子一转,说:“除了周植盛这样游手好闲,谁会有这样的闲功夫?”他想嫁祸于人。

    不料,杨伟绩却笑了:“听说你们这儿有个‘十八靓’,也喜欢狗的呢。”

    “你认识‘十八靓’?”高个子上前套近乎。

    “只是听说,我怎么会认识......”杨伟绩吱吱唔唔。

    “大人,我去把她给你叫来。”

    旁边站着一人,插嘴说:“大胆,大人怎么会见这种不三不四的人?”

    “胡说!”

    杨伟绩站起来,给了高个子一巴掌。

    高个子摸着那打痛的地方,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他看到杨伟绩扯着狗,那狗扯着杨伟绩,出了门去。高个子突然脑海一亮:让狗扯着他跑,不正是“狗扯”之事吗?想着,他居然笑出声来,往外便走。

    杨伟绩身边那人理所当然拦着他。

    高个子打了他一巴掌:“杨县长叫我去办事呢?”

    “怎么没听他说?”

    “这么蠢,他怎么会跟你说?”

    杨伟绩转了回来:“什么事吵架?”

    那人据理力争:“他说你叫他办事呢?”

    杨伟绩骂:“我不叫他还叫你办事?”又笑:“你跟在我身边也不短了,就是走他一个肚角也没走完呢。”

    那人捂着打痛的脸,不明就里,无所适从。

    高个子心里亮堂堂的,他心里想到了:杨伟绩打自己一巴掌,不就是要自己一更时分送‘十八靓’到他那儿么?他心里一动,立刻到了‘十八靓’那儿。

    恰好遇到“十八靓”丈夫张大口阉了鸡洗手。

    高个子随口说洪冠中宫村,有人“搭话”出来,有很多鸡要阉,要张大口马上去阉鸡。

    张大口听说有生意找上门了,又怕别人抢了活儿,两话不说,背上那个黑得发亮的袋子,装起劳作的工具出发了,一边走一边得意地唱:“未唱三皇和五帝,且唱怀乡出能人,杨伟绩虽然当县长,收入不及我本人......”

    高个子捂着嘴笑,知道他一到中宫村,今天晚上必然回不来。他转入屋里,一下子抱起“十八靓”亲热......两人原本就有了“路”,马不停蹄地完了事。这次高个子特别“凶狠”,他要在杨伟绩之前抢占高地,以此在心里报仇雪恨。

    一更时分,高个子把“十八靓”送到杨伟绩那儿。这是高个子万万想不到的,原来以为“十八靓”宁死不从,或落井下石、一走了之,  从此便若路人,不想这女人居然欲拒还迎,一拍即合,还急着攀高枝呢,高个子松了一口气,起码,不用把贩卖军火嫌的的一半给她,不用跪在她面前声泪俱下地恳求.....,然而,高个子心里还是一片惘然,若有所失,暗自骂:这女人,比狗屎还下贱!

    高个子蹲在窗口学蟋蟀叫,又学狗吠,最后干脆往里叫:“杨县长,我来了。”

    没有动静。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听到门响。高个子摸索过去,才发现后门没关,在风中开合。

    高个子让“十八靓”进去。他久久站着没有离开,想象着“十八靓”进门瞬间的那种欣喜,心里又喜又悲又恨,难受极了!

    却说“十八靓”进门,才感到屋子里点着一根红烛。

    一屋都是浑浊的光。

    床上躲着一个人。那人向里躺着。等到“十八靓”走近,那人便坐了起来,问:“你是谁?”

    “十八靓”只是笑。应付男人,她有的是经验。

    床上的人问:“来干什么?”

    “十八靓”笑:“不知道。”

    床上的人说:“你是刺客?还是想偷东西?”

    “十八靓”心里一惊,做男人的,哪个不心急火燎的?她马上说:“夜里起来,走错门了。”急忙转身就走。

    床上的人跳了下来,扯着“十八靓”说:“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十八靓”打了他一巴掌:“你们男人我看多了,就是没见过你这样假正经的......”说着忙吐舌头,一不小心,失言了。

    然而,那人早已迷糊了,把一个平淡的夜晚搞得轰轰烈烈而又囫囵吞枣。

    高个子被叫去了。他昂首挺胸地从周植盛面前走过,还不屑地哼了一声。

    周植盛看得目瞪口呆:这家伙吃豹子胆了?居然敢在我的面前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到了区署,杨伟绩已经在等他了。杨伟绩一连打着呵欠,疲惫地说:“你知罪吗?”

    高个子说:“知道,就是打了败仗。”

    杨伟绩便说:“你屡败屡战,能保守战斗秘密,精神可嘉。这样吧,你去做团练的队长吧。”

    高个子和矮个子调换了岗位。这是“十八靓”在杨伟绩那儿说话的结果,一夜“枕头风”,便把杨伟绩吹得东歪西倒。

    高个子隐约知道,矮个子和“十八靓”也有一腿,但他做梦也想不到,矮个子的那一腿,插得比他还深。高个子懊悔地走了,才走不完,有人追上来,说:“我们老爷叫你去一下。”

    高个子跟在那人的后面,又到了杨伟绩的内室。

    杨伟绩劈头就说:“贩卖军火,应该赚了不少吧?”

    高个子十分坦诚似的说:“赚是赚了不少,可吃喝玩乐,又花得七七八八了。”

    杨伟绩点着他的鼻子笑:“好呀好呀,你也太不自量力了!我已派人去挖你祖坟了,到时,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高个子一听,瘫软在地上,张大嘴巴,再也说不出话来。他心里后悔得要死,要是不把“十八靓”送去,断不会有这样的灾祸,他把贩卖军火的钱都埋到祖坟里,就是提防不测的,而且,这秘密就只有“十八靓”一个人知道。

    杨伟绩还想说什么,外面突然进来一个人,垂手而立,毕恭毕敬地说:“大人,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了。”

    杨伟绩丢下高个子,满脸春风地出门去。

    前面,就是礼堂了。

    一到怀乡,杨伟绩便召集远近的地主乡绅到此,召开“讨匪会议”,共同讨伐共匪。

    旁边人提醒:“大人,你的帽子。”

    杨伟绩这才知道忘记了戴帽子,在对人训话时,他总感到戴着帽子,有一种别样的威严。

    返回内室,“十八靓”还没离去。“十八靓”抱着杨伟绩的腿,撒娇说:“我也要去。”

    杨伟绩笑:“你知道我去干什么?”

    “十八靓”说:“不是去游山玩水么?”

    杨伟绩:“共匪猖獗,犯我军民。我要不分男女老幼,人人出力,一齐剿匪。”

    “十八靓”倒笑了。

    “笑什么?”

    “十八靓”说:“我就笑你们男人不是男人,见识短,要是我,才不剿什么共匪呢,要放共匪,放纵他们......”

    杨伟绩不笑了:“这算什么话?”

    “十八靓”说:“只要共匪活动猖狂,威胁到他们的头上,危害了身家性命,有钱的人家才会出钱......”

    话不说不明,灯不点不亮。不想就这一句话,说到了杨伟绩心里,他盯着“十八靓”,从头顶望到脚下,又从腿脚看到头脸,然后摇头,说:“真可惜你是个女人了。”

    “十八靓”“噗”地一笑:“不是女人,大人会理我么?”

    杨伟绩便刮她的鼻尖:“真是女诸葛亮,真助我呀!”

    门外有咳嗽声,提醒杨伟绩要出发了。

    杨伟绩出去,一到礼堂,便听到一阵掌声。

    礼堂里的人都站了起来,一齐鼓掌。

    杨伟绩上到讲台上。

    人们坐下来,静等他讲话。

    旁边一人弓着腰上前,递上一叠纸,这是讲话稿。

    杨伟绩却晃动着身子,按着头。

    礼堂里寂静。一片死静。

    有人开声了:“杨县长怎么了?”

    就在这人的声音里,杨伟绩晃动身子,倒在台上。

    大家一阵哗然。

    有人把杨伟绩扶了起来。

    杨伟绩挣扎着说话,声音太小,听不到。

    杨伟绩旁边的人便说:“杨县长昨天才到,晚上又工作到深夜,体力不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另一个人插话说:“是劳累过度,要暂时休息。”

    又一个人说:“大家放心,杨县长刚才说了,明天晚上,在公署请大家吃饭,务请大家到来。”

    那人说完,把杨伟绩扶回内室休息。

    “十八靓”已经离开,此时又转回来,问:“这么快回来了?”

    杨伟绩把身边的人都打发到外面,才哈哈笑:“没事,我是装病回来的。”

    “十八靓”笑:“装得真像,吓死人了。”

    杨伟绩拉着她的手:“还不是你教的?这剿匪会议不能开太早了,也不能不能这样开......”

    “十八靓”愕然:“怎样开?”

    杨伟绩成竹在胸地说:“明天晚上你便知道了。”

    二

    第二天晚上,杨伟绩在公署大排筵会。

    附近几条村的厨师都被叫过来了,个个手忙脚乱,因为,来的人太多了,公署里摆不下,便有几桌,摆到了公署外的蕃薯地里。
大家都很兴奋,感到比婚宴还喜庆。就是村里的狗也摇头摆尾,跑过来,跑过去。

    杨伟绩到了,身后跟着一群人。矮个子得到“十八靓”的引荐,成了他的贴身人员。

    杨伟绩一到,立刻与大家喝酒。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杨伟绩举杯,说:“今天相见,不醉无归。”

    大家一阵叫嚷,又拼命喝。

    杨伟绩又到每一桌敬酒。

    许多人喝到兴奋处,脱掉上衣“赤膊上阵”,也有的像猪狗一样随地撒尿了。

    杨伟绩也像有些醉了,摇晃着身子,站在大家中间,说:“静一静,我有句话跟大家说说。”

    人们猜拳喝酒,不亦乐乎。

    有人拿个铜盆站在桌上敲,高叫安静。

    引来了一阵轰然大笑,大家都说他醉了。
   
    矮个子踩到桌上,举枪向天空开了几枪,骂:“谁还开口说话,老子叫他脑袋开花。”
人群里渐渐静了下来。

  杨伟绩便说话了。说了一会,远处的人叫嚷着说听不到。

  于是,杨伟绩再说了一遍,他每说一句话,便停下来,让矮个子站在高高在桌子上,对着四面八方叫喊似的说一次。

  大家终于听清了,原来杨伟绩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有钱出钱,义不容辞,他喝了十杯酒,他捐银一两。然后依此类推,谁喝多酒,就捐多少钱。

  有人偷偷摔杯子。

  不喝酒的乐了,以为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然而,矮个子带人逐个登记,一碗饭当两杯酒。摔了杯子的,加倍计算。
  大家不敢出声。

    忽然,有一胖子推开桌子,到杨伟绩面前,说:“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杨伟绩骂:“想耍滑头,带头拒交?”

  胖子说:“我的一分不少,就是不要强迫大家,如果这样巧取豪夺,到头来人心尽失......”

  杨伟绩问:“你是何人,敢说这话?想教训我?”

  胖子说:“我只想说道理。”

    旁边过来人,附在杨伟绩耳边说:“牛角六死后,这个就是怀乡最大的地主,喜欢管闲事,喜欢吹牛,争强好胜......”

    又有人说:”他在怀乡根深蒂固,熟人不可胜数,如若得罪,后患无穷......”

    杨伟绩却冷冷一笑,把矮个子叫过来,附着耳朵说话。

    矮个子弯着背脊听话,频频点头,然后直起身子,叫过三四个士兵,指着胖子说:“这家伙吃够米了,快给我捉住,拉去毙了。”

    那些士兵如狼似虎,上前捉牢了胖子,死死夹紧,拖着便走。到了公署外面看不到的地方,便听到两三声枪响,又听到一声怪叫,接着,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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