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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务院原秘书俞梅荪:清明再忆胡耀邦(组图)
2016-04-11 11:41:54
作者:俞梅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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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俞梅荪,1953年生于北京,1984至1994年从事立法工作,曾任国务院经济法规研究中心综合秘书组组长、中国经济法研究会研究部主任、国务院办公厅秘书,任顾明的秘书(顾明,国务院副秘书长兼经济法规研究中心总干事、后任全国人大法律委员会副主任)。俞参与《“七五”立法规划》和一些重要法律法规的起草,后因“泄露国家机密罪”入狱三年。出狱后帮助失地农民维权,也为自己和家人维权,还撰写亲历胡耀邦、赵ZY、万里、彭真等领导法治建设的文章。

    每到清明和4月15日胡耀邦的忌日,都会引发民众的怀念与思考。我修订2015年的回忆文,纪念人民之子胡耀邦。

    2015年11月20日,中共中央隆重举行纪念胡耀邦百年诞辰座谈会,习近平总书记高度评价胡耀邦的光辉一生和丰功伟业。

    11月16日在中央党校的座谈会上,胡德平说:“胡耀邦作为中国共产党中的一个代表人物,同时也是一个有血肉之躯的人,对他的缺点无需隐讳,对他的贡献更不必溢美,对他的一生由实践做出评价,接受历史的检验,这是今后人民的事业,党的事业所需面对的一个问题。”

    胡德平指出:“当前的问题导向就是:如何清除各种特殊利益集团的障碍,坚决推进改革事业继续发展下去;如何把反腐廉政建设和防止党的蜕化变质结合起来……”

    2015年4月15日,胡耀邦逝世26周年,人们前往胡府祭拜,我撰文纪实,引发人们的广泛关注。

2015年4月15日上午,胡耀邦身边的工作人员前往胡府缅怀座谈,向耀邦铜像鞠躬。

    2015年春节,央视播放《转折时期的邓小平》系列片,当我看到剧中胡耀邦为平反冤假错案而奔走,想到1957年“反右派运动”中惨死的家父得以改正,使我摆脱“黑五类”子女被歧视的困境,开始正常工作,我家现住西三环路航天桥以外的60平米住房是家父单位落实政策分给的(原住二环路月坛北小街5号院财政部宿舍,在家父去世后收回,母亲和4岁的我、1岁的弟弟被扫地出门)。我提请几位中央机关的老同事观看此剧,重温耀邦和那激情燃烧的岁月。

    “为什么我总是想起你,
    走过冬天的人,
    渴望温暖,
    是你打开家门,
    向未来跨越,
    自由的空气,
    是那样新鲜,
    我的人生和山河一起改变。
    用你的身躯,挺起强大的世界……”
    深情的主题歌,使我沉浸在对耀邦的思念之中。

    随后收到耀邦之子胡德华给我的《1965:耀邦早春行》(陕西人民出版社2014版)和长篇评论,拜读而使我震撼。

    陕西“百日维新”与胡赵万新政十年

《1965:耀邦早春行》封面

    1964年11月,耀邦赴任中共西北局第二书记兼陕西省委第一书记,当时陕西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政治运动的旋涡中,极为贫困,大批干部群众被当成敌对分子或被诬为有政治经济问题,逮捕6470人,拘留5000人,被整死六七百人,几近人人自危,不少农村无法正常生产,耀邦紧急叫停,设法解救被关押的人们。他奔走乡里,顶着巨大压力,平反各种冤假错案;为吃不饱饭的广大农民减去沉重的征购负担,放开农贸市场,建水塔建路建桥建化肥厂,发展工业和手工业;要求解放思想,尊重知识和人才,按经济规律办事。他努力解决了很多原本应该解决,却又没人敢于解决的极左问题。他风尘仆仆三个月,体恤民艰,兴利除弊,扶贫帮困,刚有起色。

    1965年1月,中央工作会议通过《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问题》(即“二十三条”)提出:“以阶级斗争为纲,整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耀邦的政绩被西北局和陕西省委党政班子视为“右倾路线错误”而被全盘否定并遭受围攻,在全省三级党政部门全面揭发批判了四个月,直至耀邦重病住院而病危,病情好转后,继续被揭发批判。在西安出差的叶剑英和张爱萍获悉而非常焦虑,执意把耀邦带上专机而回到北京养病。之后,积极执行耀邦新政的省委第二书记赵守一、省长李启明、省委副秘书长林牧等被捕而长期关押,林牧冤狱8年;祸及不少基层干部群众挨整。①

    由于耀邦提出“解放思想、解放人,放宽政策,搞活经济”的惠民政策,还权于民,顺应民意,解放了生产力,仍被广大基层干部默默执行,取得成效。1965年秋收,陕西全省工农业总产值大幅增长百分之24.96,其中农业产值增长百分之28.96。在耀邦曾8天里跑了7个县的安康地区,粮食产量即达10.69亿斤,比1964年6.99亿斤增长了百分之52.8,增产3.69亿斤,改变当地人均口粮每月20斤以下,断粮人口达3.6万人(饿死12人)的贫困局面,超过耀邦的预料。6月20日带耀邦回京的张爱萍见陕西境内的庄稼长势喜人曾感慨:“陕西肥了,耀邦瘦了!”之后,耀邦在陕西的超前改革之举,被民间称为“百日维新”。②

    1965年,耀邦敢于在极左思潮盛行的重灾区迎难而上,大刀阔斧地实行新政,可见其作为改革者的雄才大略,其立志改革的情怀由来已久。遗憾的是,耀邦在陕西的杰出政绩却被全面批判为“犯了严重错误”,至今仍未平反。

    1976年,四川省委书记赵ZY,冒风险取消农民统购统销的沉重负担,放开农贸市场,还权于民,呈现连续两年粮食增产共达130亿斤的“要吃粮,找ZY”盛况;1978年,安徽省委书记万里,冒风险支持农民“包产到户”,粮食增产而出现“要吃米,找万里”的佳话。这与11年前,耀邦在陕西的“超前改革”解放生产力,使农民得到实惠一脉相承。

    1977年起,心系苍生的耀邦先后出任中共中央党校副校长、中共中央组织部部长。他拨乱反正,解放思想,力排众议,为历次政治运动所造成的370万件冤假错案平反昭雪,重建公平公正的社会秩序,惠及亿万人民,把积累已久的社会矛盾降到最低点,得民心而顺民意,为随之而来的改革开放,进行了思想和组织的准备。耀邦顶着各种压力,坚决支持四川、安徽打破农村管理体制,解放生产力的探索。当年耀邦在陕西小试锋芒的办法,如今在全国迅速推广,大见成效。

    1980年春,胡耀邦任中共中央总书记、赵ZY任国务院总理、万里任常务副总理的党政领导班子,不断冲破“左”倾保守势力和制度束缚,解放思想,真抓实干,深得民心,使国家步入正轨,形成胡赵万的推进改革开放的强势格局。

    1980年9月,胡耀邦力排众议,支持杜润生提出的“试行包产到户”,形成《关于进一步加强和完善农业生产责任制的几个问题》75号文件而发布;1982至1986年,胡耀邦连续五年主持制定了五个“中央一号文件”(万里分管,杜润生起草),推动农村改革的不断深入。③

1982至1986年,胡耀邦总书记每年主持制定的“中共中央一号文件”,共五件。

    胡赵万新政十年,改革开放,如火如荼,举国上下,勃勃生机。耀邦于1987年1月辞职后,很少谈论自己的被非难被冤屈,忧患国家的前途和民众的疾苦。他抄录马克思的话给其秘书刘崇文:“对历史事件不应当埋怨,相反的,应当努力去理解它们的原因,以及它们的还没有完全显露出来的后果。”

    1989年4月15日,73岁的耀邦突发心脏病而去世。

    耀邦客厅飘书香

    2015年4月15日,耀邦病逝26周年,8时半,我来到北长街的胡府,遇耀邦长子胡德平迎面出来。他拉着我的手说:“你(寄)的材料我看了,‘延安整风’那段写得好。”(当年顾明和耀邦在延安共同历经‘延安整风’挨整的困境。)

    胡德平大哥鼓励我继续发掘法治史料,说是要赶往陈野苹百年诞辰会议而匆匆辞别。(陈野苹乃中共中央组织部原常务副部长,曾协助耀邦大规模纠正冤假错案。)

    客厅保持耀邦生前的原状,桌上的耀邦青铜像,金色基座雕刻着党徽,两旁摆放着向日葵和玫瑰花,地上摆满人们敬献的花篮,墙上挂有耀邦和李昭夫妇的画像。

    屋内的一面墙都是书柜,藏书丰富,我看到《戈尔巴乔夫关于改革的讲话》、《资本主义国家政治制度》、《美国两党制度解析》、《密特朗政府的经济政策》、《欧洲共产主义土地政策》、《革命领袖论青年》、《中国农村发展战略问题》、《宏观经济分析》、《环境保护通论》、《雍正传》、《于右任文选》、《西行漫记》、《国际法》、《历代刑法考》(4卷本)、《台湾府志》(3卷本)等书。其中有我读过或熟悉的专业书籍,倍感亲切。

    耀邦酷爱读书,涉猎广泛,每到一地,先要翻看当地的《县志》历史沿革,调查研究,解决实际问题。他博闻强记,勤于思考,关注世界政治经济走向,奋力带领全党和全国人民迈向世界文明。

8时55分,耀邦老部下张定之女张宛佳和俞梅荪看耀邦书架的一角。

    我凝视着墙上栩栩如生的耀邦大幅画像,感受他在这个房间里留下其生命最后的思考和忧国忧民的情怀,我久久未能平静。

我凝视着耀邦画像,久久未能平静。

    耀邦“简法护民”的立法观

    客厅里有几位胡家的朋友和学者,“百年耀邦”摄制组拍摄场景。面对韩勃编导的提问,我谈起当年在国务院经济法规研究中心从事立法的规划工作,感知耀邦的往事。

    1982年耀邦对《“六五”立法规划草案》(要制定145个法)的批示:“没有法不行,但太多太繁也要走向反面。法,要鼓励正当的积极性,要限制和制裁错误的、反动的积极性。”

    1985年7月,我执笔《“七五”立法规划草案》(要制定300个法)。耀邦认为“立法太多,人们记不过来,无法维权”,而严厉批评。当时,我幼稚地认为,耀邦不懂立法。法律界的主流观点是“法由司法人员掌握即可”。

1989年耀邦逝世后,我常在中南海的东南围墙胡家的后门口徘徊,很伤感。(胡家在大墙之外,其前门在北长街会计司胡同尽头)

    1992年10月,上海文汇报社党委书记兼总编辑张启承和驻京办主任首席记者王捷南为搞好中共“十四大”政策和法治宣传前来求援,我因公指导,该报社取得成效,受到“十四大”新闻领导小组的通报表彰。但有关机要文件被其盗印,向北京市国家安全局告发而栽赃陷害。1994年初,我身陷囹圄,茫然无知,被禁看法律被虐待,被公检法人员分别“依法”而枉法加害。江平律师(中国政法大学前校长、七届全国人大法律委员会副主任)为我无罪辩护,败诉而受辱。当厚重的铁门在我身后砰然关上的一声闷响,耀邦的严厉批评,犹如惊雷震响!我猛醒耀邦“以民为本,简法护民”立法观的远见卓识。④ ⑤

    由此可见,法治建设的前提,必须大力向民众深入普及而使其掌握,形成公民社会;必须推动政治体制改革的深入进行;必须对司法人员实行有效的监督制约,三者缺一不可!

    谁说耀邦不懂立法?他深刻认识到,在我国从人治向法治社会的转折时期,只有重建公平公正的社会秩序,大力开展全社会的精神文明建设,由广大民众起来掌握法律,才能维护自身的合法权益而不受侵害。

    “小个子扳倒大个子”

    9时起,耀邦身边的工作人员陆续到来:94岁的黄天祥(耀邦在川北行署区和团中央的老部下)和夫人李蓉、84岁的高勇(耀邦在团中央的秘书)、81岁的李汉平(耀邦的警卫秘书)等。大家聊起耀邦,恍如昨日,寥寥数语,皆体现耀邦率真坦诚的人格魅力,仍在感染众人。

9时,左起,84岁高勇(耀邦秘书)、81岁李汉平(耀邦警卫秘书)、俞梅荪(顾明秘书)。

左起,胡德华、沈宝祥、高勇、刘瑛、严如平、李灵,右1,黄天祥,之后,俞梅荪。(贺延光摄)

    钱江(人民日报资深记者)等学者介绍各自对耀邦生平和思想研究的新进展,大家谈论纪念耀邦百年诞辰,透着人们的关切和社会环境的冷暖春意。

    耀邦在“文革”期间下放劳动的河南省信阳黄湖农场送来花篮和《信阳文史资料“五七干校”回忆耀邦》特辑。

    胡德华夫妇热情地为每人端上热茶,94岁李昭老夫人因昨日接待祭拜耀邦的来客,夜里未休息好,未能看望大家。

    80岁的刘瑛(新中国最早知青,退休前担任黑龙江省友谊县人大主任)自豪地谈起1950年14岁从北京女三中,赴黑龙江友谊农场务农,成为我国最早的康拜因联合收割机手。她扎根农场,屯垦戍边,受到耀邦的鼓励。1957年7月,团中央书记耀邦率领中国青年代表团1202人(包括16个民族)赴莫斯科参加世界青年大会,与来自131个国家和地区的三、四万名青年广泛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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