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我们的爷爷——开国将军熊晃诞辰百年。爷爷是一位解放新疆直至终老天山的戍边老将，生前长期担任新疆军区和自治区的领导职务。奶奶将爷爷生前遗作汇编成集，题名《浏阳河与天山》，已由解放军出版社出版。当我们姐妹俩看到样书时，感觉爷爷就在我们面前。我们仿佛回到了童年，围着爷爷嬉戏玩耍，或是敬畏地听他讲革命故事。爷爷逝去已经17年了，可是他的音容笑貌深深烙印在我们的心里，永不磨灭。

    一

    我（熊英）出生时，父母忙于工作，把我留在爷爷奶奶身边抚养长大。我生来皮肤白嫩，爷爷偏偏叫我“黑妮”，有空就抱着我，亲我的小脸蛋，“黑妮！黑妮”地叫着。家里人都跟着这么叫，自然成了我永远的小名。后来有了妹妹，我也要进幼儿园了，总得有个正式的名字。父母请爷爷给两个孙女起名。爷爷说，“两个小孙女生在和平年代，希望她们健康快乐地长大，就叫熊莺、熊燕。‘莺歌燕舞’，幸福美好！”这是爷爷对我们人生的祝福。我开始学习写字的时候，这个“莺”字笔画繁多，写起来非常吃力，总是歪歪扭扭缺胳膊少腿，上学以后我就改用了“英”字。爷爷知道了，说“也好。黑妮要向英雄学习。”不过，现在我倒是眷恋那个“莺”字。因为我工作以后，不想埋没了自己的歌喉，唱歌成了我最大的业余爱好，唱出了一定水准，常在联欢晚会上一展风采。我真想变成一只夜莺，为爷爷而歌，为我们幸福美好的生活大声歌唱。但愿爷爷在天上能听到看到我们“莺歌燕舞”。

    说到唱歌，我就想起很小的时候爷爷教我唱歌的情景。他把军歌当儿歌，教我唱的第一首歌就是“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还给我讲解歌词的意义。我跟着爷爷学唱，顺手握起一样什么物件就当枪，就在客厅“向前！向前！向前！”地演练起来。爷爷在一旁给我打着节拍，乐得手舞足蹈。我成了爷爷的“开心果”。

    可是，“开心果”有时也会惹得爷爷大发雷霆。有一天上午，爷爷照例进了他的书房。我一人无趣，想起爷爷讲过的侦察兵的故事，想着“侦察”一下爷爷工作的情况，那一定很好玩。我悄没声地溜了进去，正想着怎么把自己藏起来，爷爷已经从坐椅上“嚯”地站起来，把手中的一枝粗铅笔“啪”地掷在桌面上，用他的湖南腔喊了声“捣么子乱！”几步跨过来，抓住我的臂膀，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拎出书房，大声喊道：“警卫员！把她带走！”警卫员叔叔应声赶到，立马把我抱开。我被吓傻了，噤若寒蝉，连哭都不会了。从此领教了爷爷威严的一面。

    后来我才知道，那些年，爷爷已经在写回忆录，工作时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今天，捧读《浏阳河与天山》，我才明白，或许那时，爷爷的思绪正穿越时间隧道，回到了血与火的年代。或者正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与敌拼杀；或是正在解放新疆的进军路上；又或许正在缅怀哪一位革命先烈……，而我这个不懂事的小调皮冒然闯入，破坏了他的思绪和心境，难怪爷爷会发那么大的火。

    我还犯过一次浑，那是我刚进幼儿园的时候。幼儿园离我们住的大院很远，幼儿园的小朋友们集体生活，每周回家一次，由单位的班车集体接送。记得是入园后的第一个周末，单位的车停在园门口，老师把小朋友们一个个送上车。突然，我扭头跑回教室，赌气地坐在小椅子上不吭声。老师问我：“要回家了还不高兴？”我不理会。老师又过来牵起我的手，“快点，就要开车了！”我使劲挣脱老师的手，赖在椅子上，大声喊叫“要爷爷的车来接我！”老师无可奈何，只好打电话通知家里。爷爷听了非常光火：“让她自己走回来！走不动就爬回来！”奶奶说，“才几岁的孩子呀！能走得回来吗？政委同志，先解决实际问题，再解决思想问题。”司机把我接回家，爷爷扳着脸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可能是我回来之前爷爷的怒火已经发过了，现在平静了下来，开始耐心地教育我。虽然他讲的许多词语道理当时我并不太懂，但我记住了他说的几句话：“黑妮是好孩子还是坏孩子？好孩子就要遵守纪律，就不能有优越感，不能搞特殊。”

    我当然是好孩子。我们就在爷爷“不能有优越感”，“不能搞特殊”的日常教育下慢慢长大。我中学毕业后，考取了兰州军区医学专科学校，成为了一名军校学员。爷爷高兴，当即写了“再接再励”四字示我。后来，爷爷离我们而去，我牢记并努力践行爷爷生前所嘱，“再接再励”，在工作岗位上不断进取，通过自学考试，获得大学本科文凭。我还要“再接再厉”，努力做一名优秀的军队医务工作者。

    二

    我（熊燕）没有姐姐那么幸运地在爷爷膝下长大。我跟随父母在工厂的家属区度过了童年。直到现在，我还保留着幼小时和爷爷亲昵的感觉。那时，每逢周日和节假日，父母带着我去爷爷家团聚。每次一进家门，爷爷就像唱歌一样：“小燕子！回来了！”抱住我左亲右亲。我原有的畏怯感顿时消散殆尽。吃饭的时候，一张大圆桌，那时桌面上没有转盘，会有一二种鱼肉之类的菜肴摆在爷爷面前，我可望而不可及。姐姐就不断地给我夹菜，爷爷总是投以赞许的目光。爷爷曾经给我们讲过“孔融让梨”的故事，我们从小就养成了礼让的美德，从来不为利益得失而争执。

    还是我上小学的时候，正好是假日，爷爷要去五家渠钓鱼，带着我去玩。我在车上依偎着爷爷，忽然想起经常遇到却不懂其义的一个词：“炎黄子孙”。便问爷爷“什么意思？”爷爷兴致勃勃地开讲了，“中华文明五千年”……，讲了一路。遗憾他那浓重的湖南乡音，大多数我听不懂。但我记住了“炎帝”、“黄帝”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始祖。后来，爷爷发现我对历史有兴趣，特意送给我一部《中国历史人物大辞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