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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南事变亲历记
2011-06-13 12:12:05
作者:洪季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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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四0年十二月下旬,驻在云岭的新四军军部正在积极进行北移前的准备工作。这时,我奉命到新二、新三两个支队调查了解干部情况。元旦刚过,第二纵队政治部就告诉我“军政治部通知你,赶快回军部接受新任务。”于是我把在新三团了解的情况向团政治处主任阙中一汇报后,连夜赶回军部。军政治部组织部长李子芳对我说根据中央电令,军部决定立即撤离皖南,经苏南北渡长江。他要我明天一早向军政治部主任袁国平汇报请示。第二天上午我见了袁主任,他很高兴,同我握手。我正要向他汇报情况,他说“不要汇报了,到江北再说吧,军部决定调你到新二支队工作,任新三团政治处副主任,还兼营政委。”他又说“新三团团长熊梦辉是工人出身的红军干部,团政治处主任阙中一是你的老熟人,军部已决定派张日清任团参谋长,加上你一共四人,组成团的领导核心。你年轻,又是学生出身,一定要尊重他们,搞好团结。”我当即表示“一定向老同志学习,搞好工作,保证完成党交给的任务。”最后,袁主任向我介绍了部队北移时的编队情况,并且嘱咐我赶紧到新三团报到,说军部已决定当晚(四日)出发。

    这天,我在军部办了各项组织手续,晚饭后就背起背包出发了。过了章家渡恰巧遇到张日清,于是两人结伴而行,在茂林附近赶上了新二支队,见到了黄火星政委和钟德胜主任。他们向我简单地介绍了新三团的情况。在支队部稍稍停留,我们就到了新三团团部。

    五日,军政治部下达了北移宣传动员要点,要各部队作好动员,准备碰到阻击时进行自卫。我们接到任务后立即作了部署。

    六日晚,我们二纵和教导总队、军直属队从茂林出发。按照军部的计划,一纵、二纵、三纵分三路向榔桥、星潭、三溪前进,然后沿天目山脚,经宁国、郎溪境内到溧阳,与苏南部队会合,待机北渡。

    七日拂晓,二纵到达离星潭很近的两山夹口处,遭到顽四十师的突然袭击。顽军在两边和我对峙的山头上架设多挺重机枪, 用交叉火力封锁了夹口,使我们无法通过。老三团走在前面,与顽军对峙着。于是纵队司令部下令新、老三团各一营迅速占领星潭北面的两个山头,消灭顽军的火力点,从山上俯冲星潭,各营暂留坑内作预备队。这时我参加指挥的这个营也上了山头,待命出击。前面部队和顽军打得很激烈,但我们这个营一直没有得到出击的命令。等到八日早晨,命令下来了要我营立即随团部,纵队部撤出,转向西南。我们原路折回,然后沿着一条山溪向西南前进,走了一段路程之后,忽然前面传来消息,说先头部队在高岭受阻。不久,又接到命令,要部队再次转回,向茂林方向突围。这样,我们随纵队部进到高坦附近停了下来。

    高坦在茂林的东南约十五里,当我军先头部队到达时,顽军已占领前面山头展开阻击。在叶挺军长亲自指挥下,以新、老三团为主力和顽军展开激烈的战斗,下午三四点钟特务团也调上来了,经过一天的战斗,终于打退了顽军的多次进攻,稳住了阵地。九日傍晚,叶军长下令敞开正面顽军向北突围,拟经石井坑转丁家渡一带过河,然后直插铜、繁之间,北渡长江。但是,由于在高坦出发时部队未整顿好,战斗部队和非战斗人员混在一起,加上天雨路滑,行动缓慢,一个夜晚只走二十里路,到达石井坑时,已是十日凌晨三四点钟。这时部队已十分疲惫,军长命令架设电台和延安、重庆联系,并下令各团、营占领周围山头,挖掘临时工事,准备固守。

    十日中午,部队进人阵地,和顽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我们二纵布防在石井坑北面一带的山岭。我和新三团团长熊梦辉带一个营和直属连驻守在前沿阵地。和我们在一起的还有纵队部的一个胡参谋。

    十一日午后,一纵有三四百人退到我们的阵地附近,我们立即把他们收容起来,编成一个营。同时将这个情况向纵队部汇报,纵队部黄、钟两同志要我立即找袁国平主任汇报。袁主任听了之后,又带我去找到了项英和饶漱石,并一道去见了叶军长。袁主任向叶军长介绍说“这是新三团政治处副主任,曾在老一团工作过。他汇报新、老一团三四百有战斗力的干部、战士退到了他们的阵地附近,现已编成一个营。这样计算起来,军部还可以掌握两千多战斗部队,加上教导总队,就可以组织起来强行突围。”项英、饶漱石都没吭声。叶军长说“刚刚和周恩来同志接通了电报,他正在重庆呼吁谈判,要蒋介石下令撤围让路。我们可以再等待一下,不必马上突围。”叶军长讲完后,项英、饶漱石均未吭声,袁主任说“好吧,你(指我)立即回到前沿阵地,坚守待命。为了掌握好这几百人,可以从老一团干部中选一人当营长,你就兼这个营的政委!”他当即写了一张便条,交我带给黄政委和钟主任。他们接到便条后,当即写了命令交代我带回前沿阵地。在阵地上和熊团长、胡参谋碰头研究后,决定由我带着这个营坚守在阵地的最前沿。

    从十一日晚上起,我一直和营长(原新一支队秘书,读过军校,名字记不起来了)一起在最前沿指挥战斗。开始还留一个连做预备队,后来全部拉上了火线。在这场血战中,同志们都打得十分顽强。没法做饭,我们就吃生米、啃干粮来充饥;子弹不多,就靠手榴弹打退了顽军一次又一次进攻。由于我们这个营是临时编成,没有医护人员,指战员受了伤,除了用随身带的急救包外,得不到其他治疗,重伤员就更没有办法了。即使在这样得严重情况下,战士们没有一个退却,一直坚守着自己的阵地。

    十三日上午,顽军派几个人打着小白旗向山上走来,一路高喊是来谈判的。我和营长商量后,一面布置好火力封锁来路,一面准备派人下去接待。这时从远处望见,这几个人后面蠕动着黑压压一片。我们立即意识到这是顽军的花招,当即下令开火,打退了顽军的进攻,守住了阵地。中午,顽军放火烧山,因为从十日起天气转晴,山上茅草干燥,火势很快从山下漫延到山上,短树丛也跟着起火了。顽军乘着火势,用密集的火力掩护数倍于我的队伍冲上山来。这时我们几乎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剩下的也只有五六十人了。我只得命令边打边撤,又伤亡了二十多人。我们退到离石井坑不远的山边,遇见了熊梦辉团长和胡参谋。于是,在熊团长的指挥下我们又重新组织力量进行抵抗。就在我们反转身来冲上一个小山头时,我的右腿被顽军的一阵排枪打中了,大腿股骨被打断,负了重伤。熊团长连忙下令撤退,顽军也没有再追。当通迅员把我背回石井坑时,天已经黑下来。

   在军部,军医处副处长王聿先给我看了伤,采取了简单的止血、包扎措施,然后就由团部派人把我抬到一个老百姓家中,放在木床上,还派了一个卫生员来照顾我。没多久,团部军需处来了一个干部,给了二三百元法币,大部分用纱布绷带绑在我受伤的腿部,一部分交到我的手中。他含着眼泪对我说“洪副主任,袁主任和纵队首长都知道你受了重伤,很关心。但是军部已决定今晚突围,不能来看你了,派一个卫生员来照顾你,你安心养伤吧!”我说“革命是免不了牺牲的,只要军首长和部队能突围出去就好了,反正我不是牺牲就是被俘。如果被俘了,我一定会坚持革命,绝不会投降叛变的。请你转告首长放心!”接着,四周山头就响起了更加密集的枪声,我还从门窗中看到了山上的火光,很明显,突围又开始了。正在这时,卫生员给我吃了几颗止痛片和安眠药,慢慢地我就人睡了。等我早晨醒来时,卫生员已不知去向。那家老百姓很好,喂了我一碗稀饭。并把我隐蔽到一座柴草房里,我给了几块钱感谢他们,还请他们买了一床棉絮和旧棉衣御寒。第二天,顽军搜山部队发现了我,抢走了我口袋里的钱和身上的毛衣,并限令民夫把我抬走。这样,我就落入虎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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