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篇：平凡崇高的一生——深切怀念敬爱的母亲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5月14日凌晨，大妹妹一早打来电话，哭着告诉我老母亲走了……突如其来的噩耗，天崩地塌，肝肠寸断。虽然母亲已96岁高龄，而且身体一直体弱多病。但我总觉得老人家脑子清爽，腿脚也还灵便，每天基本上还能有规律起床就寝，时不时也能去隔壁邻里家串串门……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我怎么也难以接受。

    一接电话，我和爱人匆匆忙忙往百里之外的老家赶。一进家门，看到老母亲静静躺在堂屋，脸色基本和平常一样，没有明显的变化。脸部表情也很安祥，眼睛和嘴闭的都很紧，似乎与平常睡着时一样平静。我长跪在母亲身傍，大声哭喊着，娘娘……娘娘……儿子勤宏回来了……勤宏回来了……(我们从小称呼母亲一直叫娘娘)。当时我真的感觉母亲没有走，最多是一时的昏厥过去。我仿佛觉得自己的哭喊也许还能唤醒深睡中的母亲。我还非常幼稚的与大哥说了好几遍，母亲好像没有走，会不会还有救的希望。我一直哭着喊着……多么希望母亲能听得到，那怕动动眼皮也行。但母亲始终是平静安祥地睡在那里。记得前些年，有几次她老人家身体不太好，我赶回来看她，让医生给她输输液体，陪她几天讲讲话，精神一下就恢复了。唯这一次母亲始终没有给我们一絲的希望。此时此刻，我才悲戚地感到，一个曾经一直以自己能在知天命的年龄，仍有高堂在的幸福儿子，从此再也没娘了……

    不畏惧往生

    往生是佛教用语。通常指摆脱过往业力的束缚获得新生的过程。用老百姓通俗讲法也就是"死亡"的意思。我这里引用不畏惧往生句，主要是敬仰母亲在预感到自己不太行的时候，能那么平静安祥地面对，而且真正做到不畏惧的崇高境界。

    据大哥讲，母亲临走的前一天晚饭，还喝了半碗粥，吃了点菜。晚饭后大哥还扶着母亲在院子里走了几小圈。和往常一样，睡前还是母亲自己洗刷后去休息的。在凌晨二点多时，睡在对面房间的弟媳巧英，看到母亲房里的灯突然亮着，不放心赶紧过去看看。突然发现母亲穿上了早已为她准备的寿衣，侧坐在床边。她一看知道母亲可能不行了。一边哭喊着娘娘、娘娘……一边赶紧叫我小弟和大哥过来。当时大哥和弟弟都住在母亲房间隔壁，一叫都赶过来了。大哥摸了摸母亲手脚都还是热的，但脉搏已经没有了。老母亲的寿衣早在几年前就准备了，一直都存放在她睡觉房间的柜子里面。晚上母亲自己起来从柜子里把衣服拿出来并穿上，我们已无法知道其真正的原因。但母亲能这么坦然面对往生，如此平静安祥的离我们而去。这种不畏惧的境界，深深震撼了儿女的心灵。修佛学的人都知道，人生生老病死都是无常，只有前世修行者，才能真正做到不畏惧往生。记得1997年我在国防大学学习。暑假里我带着爰人、孩子回来看她老人家。那年正是父亲过世十周年。我和母亲说，时间真快，一转眼父亲走了十年了。妈妈当时叹了叹说，过去你父亲在外地工作，年初去了，过年前总会回来。而这一次一走10年，却一次也没回来看看。可以说，母亲对人死不可复生的残酷现实是有着切身体验的。母亲身体状况一直不是太好，在村里她那一辈人中是属于比较差的。但母亲又是她那一代人里走的最晚的。她曾不至一次地跟大哥和我讲: "我知足了，看到你们儿女个个学有所成，成家立业，连曾孙也上中学了。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活到这么大岁数"。我想这也许是她老人家平静安祥离我们而去的要原因吧。

    懂道理识大体

    母亲出生在一个贫寒农民家庭，很小年纪就因迫于家庭生活困难，离开父母被送到别人家做压子女，15岁就做了童养媳。可以说饱经了旧社会的种种苦难。母亲从小没有读过一天书。上世纪五十年代新中国开展扫盲运动，母亲也因家庭负担太重以及孩子的拖累，一次扫盲学习也没能参加。虽然她没有文化，但坎坷的人生经历，既磨炼了她能够顶住生活压力，不怕苦累的坚强性格，也使她对很多问题的认识理解比我们深刻得多。在我们懂事后，母亲就经常教育我们，是党和毛主席领导人民翻身解放，才有了贫苦农民今天的社会地位和幸福生活。在她心目中，永远不能忘记共产党、毛主席的恩情。记得我上小学的第一天，母亲拉着我的小手，反复叮嘱: 象我们这样的家庭，在旧社会要念上书是根本不可能的。一再要求我要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努力好好学习。

    母亲一生中无论遇到什么样的艰辛和困苦，始终没有动摇过自己热爱党和祖国的信念及感情。记得上世纪六十年代，国家经济困难，我们一家生活也受到很大影响。但父母从来没有一句牢骚怨言。总对我们讲，现在再穷再难也比旧社会好。特别1963年全家下放回到农村老家，遇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艰辛困苦，母亲依然带着我们乐观地面对生活，从来没有流露半点埋怨情绪。

    母亲对集体的事情一直都非常认真执着。记得1967年生产队照顾她，专门安排做队里饲养员。她为了饲养好队里的生猪，每天起早贪黑，把猪圈打扫的干干净净。那时猪饲料不足，她千方百计到处想办法找饲料。在她努力下，那几年生产队猪养的特别肥壮。每年不仅能卖掉几头，而且年年过年时都能宰杀几头大猪，家家户户都能分上少则几斤，多则十几斤的猪肉。队里社员非常满意。母亲连续做了两三年的饲养员。

    我们兄妹大都在外地工作，每次回家探亲，母亲总是教育我们要听党的话，认认真真做事，踏踏实实做人。当我们在工作中取得一些进步和成绩，她都提醒我们要谦虚谨慎，不能沾沾自喜。特别在我走上领导岗位后，更是经常提醒我要谨慎踏实的做事做人。记得2006年她到部队，一次一位同事去看她，带了一些东西，走时还给她送了一个小红包。当时她就坚持不肯收。事后她专门把我叫到她房间里，语重心长地对我讲: 当干部一定要廉洁谨慎，千万不能收受人家的礼品红包。有一次老家一位亲戚托母亲找我，帮他孩子找个工作。后来这个亲戚专门带了东西去感谢她老人家，并且俏俏地在东西里夹了一个红包。当时母亲就不肯收东西，后来她硬是把东西和红包退了回去。在母亲的教育鞭策下，我们五个兄妹虽然工作分工不同，但大家都非常努力。如果说我们能在各自工作岗位取得了一点成绩和进步，都得感谢父母的言传身教。

    侍人谦让宽厚

    母亲非常孝敬老人，在村里和附近一直是孝敬公婆口碑最好的。在上世纪四十年代，父亲到上海、无锡去做厂了，母亲一人在乡下，既要照顾老人，又要带孩子和耕种两亩薄田。虽然家庭生活的重担压在她一人身上，但她对公婆生活上照顾一直做的非常好。尤其是在我奶奶中风以后，几个月瘫痪卧床不起，时常还在床上拉屎拉尿。母亲没有任何怨言和厌弃，一直任劳任怨精心照料。每天按时喂饭喂汤，帮着擦洗身体。天气好一点，把老人背出来晒晒太阳，及时的换洗被褥，始终让老人受到良好的照顾。我记得村上老人，经常给我们讲这一段经历，夸赞母亲的孝心。母亲自己的父母亲过世比较早，她待自己的叔叔婶婶和亲生父母一样，非常照顾和关心。我记得1961年，老家遭遇自然灾害，我小舅公家里一度断了粮。她就和父亲商量，先后两次把老人接到芜湖家里，每次都住大半年时间。小舅公晚年期间生活比较贫困，母亲经常接他来家里住。母亲对自己的兄弟姐妹和侄儿甥女，也非常关心。只要他们碰到困难，都会关心接济。

    母亲一生待人谦逊宽厚，从不与邻里计较争吵。与邻里和村里人相处非常和睦，从来也没有一句伤人感情的话。邻里有些遇到困难，特别有了病痛的，她都非常惦记，有时她自己或吩咐我们去看看。邻里都夸她心肠好，一直受到家人、亲戚和乡亲的称赞。 儿女在母亲言传身教下，都受到了她的极大极深的影响。如果说我们兄妹五人无论在工作还是待人接物方面共同有一个好的性格和脾气，比较能宽容和体谅别人，都得益于慈母的长期教诲。

    刻骨铭心的母爱

    我在母亲身边生活了20年，直到参军入伍才离开家里。在我们记忆里，母亲是一位和蔼可亲的慈母。她很少打骂我们，也从来没看到母亲打骂过别人家的小孩。有时我们做错了事，母亲最多批评几句，从不一直唠叨。父亲对我们比较严，小时候比较怕父亲。但父亲打骂也很少。记得小时候在外面调皮犯了错，有时就不敢回家，主要怕父亲发脾气。母亲总是在父亲火气消些后才会到外面叫我们回家吃饭。记得我在芜湖上小学时，母亲在厂里做纺织工，有时上夜班回来顾不上做早饭，就给我一角钱，让我自己去买一块大饼当作早餐。那时我很爱看小人书和打康乐球，有时便偷偷少买、个别时甚至不买大饼吃，把钱省了去看小人书和打康乐球。中午回来经常饿得心里发慌。母亲发现这事后，她既没和父亲讲，也没批评我。后来每次夜班回来顾不上休息就又去做早饭，看我们吃了去上学她再去休息。当时妹妹很小还要她带着，上午还要给我们做中饭，所以白天很难补到觉。当时这件事对我触动很深，那时虽然年纪小不太懂事，但还是感到了内疚和自责。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正值国家困难时期，我们家里小孩多定量低(我记得我和弟弟每月只有18一20斤口粮)，有时主粮还要配杂粮，如山芋干等。家里经常到下半月粮卡上就没粮了。为了让我们孩子吃得饱一些，经常是我们吃米饭，母亲她自己吃稀饭或山芋干。我记得最困难时，她还带着我和弟弟去菜场捡菜叶子回来，放一点米、山芋干和捡的菜叶子做稀饭她自己吃，不久她就得了浮肿病。63年下放回农村后，我们家年年超支(就是全家每年做的劳动收入不够买全家的口粮)，为了摆脱超支，我和弟弟在十五、六岁时就开始参加生产队劳动，十七、八岁就开始做整劳力的活。那时小伙子饭量大，母亲总怕饿着我们影响发育成长，天天在早饭里做几个米粉团子给我们吃，她自己就是喝点稀饭。母亲生活上特别克俭，总是千方百计照顾爸爸和我们几个孩子。由于经常吃不饱饭和营养不良，母亲四十多岁就落下了一身毛病，长期怕冷、头晕和腿脚浮肿。